文化是农村社区居民长期适应所处环境的产物,是融合汇集社区自身历史、环境、人际关系和社会心理等不同内容而成的。由于文化是从社区内部及社区与外部环境交互中“长”出来的,故从文化入手,可以避免“水土不服”。
我们所理解的“文化视角”主要有三个特点:
(1)文化是不断变化的,这种变化是与环境相互适应的结果;
(2)文化对其拥有者具有精神上(内在)的约束, 且有对应的行为规范;
(3)文化拥有者基于文化内核形成了理解与看待事物的逻辑和审美。
为了方便理解,这里举例说明。
M 村的人普遍信仰万物有灵,并且“灵”都有欲望。欲望一旦得不到满足,恶者变得更恶,善者则不愿行善。
由于鬼神大都依附于森林之中,村寨里的人对森林极为敬畏。
他们相信:“如果砍伐树木太多,会破坏‘灵’ 的家园。它们就会跑到寨子里与人共居。全寨会因此而遭殃。”
沿着村民“万物有灵”的逻辑走,这一信仰存在大量禁忌:
(1)不能追逐逃进“竜山森林 [1]”的猎物;
(2)凡供过神、被雷击过、断了梢、有藤条缠身、树上有蜂窝及树脚有蚂蚁堆的树木皆不能用作建筑材料;
(3)不能用菩提树作建材;
(4)不能用日蚀和月蚀照耀过的材料作建材;
(5)不可用能在水塘边看到树影的树木作建材;
……
现在,由于遵循此文化禁忌,村寨周围依然郁郁葱葱,古木参天。
M 村除了信仰万物灵之外,还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。
据《西双版纳佛教》所述,南传上座部佛教先是“摆坝派”,即山林派,宣讲的教义与万物有灵信仰不兼容,想取而代之。但是信仰万物有灵的民众无法接受,并展开斗争。
后来,南传上座部佛教形成“摆孙派”, 即田园派。僧侣慢慢把佛寺建在村寨附近的菜地边上, 宣讲教义比较宽松,不公开反对万物有灵,注重众 生平等、善恶有报、积德从善和个人修行。这些改变缓和了矛盾,容易让人接受, “摆孙派”才得以传播。

《清场仪式》康朗坎龙 绘画
《清场仪式》所表达的内容是M村刀耕火种、 轮歇耕作的耕种方式。
村民每年选好耕种的土地,在旱季将其上的树木和草本砍倒,晾晒两个月左右后,将其焚烧作为肥料。
上图为村民做烧地前的仪式。仪式中,大家举着火把叫喊,希望把躲藏在地里的小动物赶跑,免得被烧死。
仪式的目的是期望获得被伤害万物的原谅,祈盼作物丰收。
从上述案例,我们可以看到,M 村的宗教信仰在几百年前曾发生变革,即从单一信仰万物有灵变成同时信仰万物有灵和南传上座部“摆孙派”佛教。
文化内核由此改变,M村祖先理解和看待事物的逻辑也相应改变。
梦南舍的另外一个项目村——N 村,它所面临的外部环境与中国大多数村落相似,即商业与行政的理念、原则渐渐进入村民的思维模式和话语中。村民的生活被拆解成不同的板块,并由不同的价值、原则来主导。其结果是,原有文化的精神约束及其相对应的 行为规范和基于原有文化内核形成的逻辑框架(理解与看待事物的逻辑和审美)在不断弱化。
另外,在全球化大背景下,N村的文化变迁之迅速也是过去任何时期都无法企及的。由此,引发 了N 村的文化不适应,或者说不协调,并因此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。
N村面临的文化变迁与M村先民们面临的情况有几个明显的差别:
(1)时间进程不同。M 村的宗教信仰变迁经历了数百年,而N村出现的文化变迁仅仅发生在数十年间,变化非常迅速,村民难于调适;
(2)传播媒介不同。N村除了传统的方式外,还借助广播、电视、移动通讯等媒介,使得外来文化全面渗透,村民不得不接触它;
(3)外来文化的便利性和娱乐性,使得村民更 乐于接受它。但外来文化本身有利有弊。其弊端, 如对社区环境的影响、让人有消费主义倾向等,已经引起广泛地批判。
[1] 竜山森林,是寨神居住的地方,禁止守猎和采集,自然枯落的树枝也受保护,是社区建立的自然保护区。